斯维

各位毕业班的同学，大家好！

同学们在文字斋和小院共度了四年时光，现在就要离开了。学院让我作为班主任，跟大家说几句话，有点紧张。按道理说，年龄越大，对万事万物应该越麻木。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从早上毕业典礼开始，眼看大家就要离开，还是被整得很感动。甚至连自己毕业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感动过。

这挺奇怪的，我也反复在想其中的原因。想来想去，觉得是这样。跟大家分享一个小秘密：这次参加你们的毕业典礼、茶话会，其实是我上大学之后第一次参加毕业活动。为什么会是第一次呢？因为我打小其实不太能融入各种热闹的场合——凡是遇到热闹的场合，总会有种“热闹是他们的”莫名悲凉，便想要逃离。所以本科毕业的时候，除了蹭了个毕业照，就没有再去参加毕业典礼、毕业旅游等各种活动了。很蠢是吧。当然会有遗憾，于是立下flag：硕士、博士毕业的时候一定要补回来。不过可笑的是，后面因为硕博连读，就没有硕士毕业；而博士毕业时又遇上突然爆发的疫情，也就不搞什么典礼了。今年本来正好是本科毕业十周年，北大中文系还专门组织了十周年聚会活动，我也决心要去一趟的。谁料学院最近安排的夏令营招生面试又不巧在同一天，只能临时跟组织者说很遗憾，不去了。在这样的背景下，能有幸来参加你们的毕业典礼、茶话会，我特别感动，也特别有代入感，就像自己正在经历第一次毕业一样。馨瑶老师刚刚还在说，今年正好是我俩入职四年，现在也是跟同学们一起长大的毕业季。

本科毕业，算是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时刻：不管未来是要继续深造，还是走上各行各业工作岗位，面临的人生问题、社会环境，跟毕业前已经完全不同。我自己有一种切身的体会：上大学前，时间很慢；大学毕业以后，时间过得飞快。读研几年，尤其是来这里任教的四年，回头一看，就像是只过了几个月一样快，真是弹指一挥间。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回想起来，哪怕就是一个阳光懒散的午后，一个清风惬意的傍晚，一个淅淅沥沥的就像现在这样的雨夜，都好像过可以过得很长很长，可以在树荫底下玩儿很久很久，体验很多很多，找到各种各样有趣的兴奋点。现在过一年，就跟小时候过一个下午似的：这种时间流逝的主观感受，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鲜明。

所以，时间是客观的，但从生命主体的角度也是主观的。大家读文学、读古书，肯定也会感受到：不同时代的人，对于时间的感知也会不同。《诗经》里狩猎的人，农耕的人，在水畔邂逅相遇的人，他们对于度过这一天的感受，肯定跟元杂剧里拼杀的人，做买卖的人，翻墙私会的人，是完全不同的；跟王国维，跟鲁迅，跟身处信息时代的我们，对一天的感受乃至对一生的感知，就更是不同了。

因为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不会越过越快、越过越快，所以就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害怕这一生的时光，很快就要过完。三十岁之前总觉得，一辈子过长过短无所谓，活到哪里算哪里，哪怕不能到三十岁也没关系。真正到三十岁之后，就还是很想多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先哲说，“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仔细一审视：既然年龄越大，主观时间就过得越来越快，那么或许，毕业之后还更应该对未知的紧迫的明天保持热爱，保持感恩，更应该既恐惧又愉快地过好每一天，用心摸索自己热衷的事业，小心翼翼又激情万丈地去投入，去燃烧，去彻底地体验属于自己的时间。

感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补上了迟到十年的毕业活动。很幸运，也很感恩。衷心祝愿大家：永远不被规训、不被裹挟，永远向往真理、向往自由。祝愿大家：永远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