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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世致用、学贯古今:千年“经学”在重庆大学回响
日期:2025-12-29 11:30来源: 作者:


金秋时节,山城笼罩在如丝的细雨中。重庆大学A区,古朴坚实的石砌教学楼里,博雅学院名为《左传》的经学课程,正在娓娓道来。这是全体博雅同学必修的基础课程,而与此构成系列的还有四书、春秋公羊传、诗经、三礼等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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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大学A区第二教学楼)


如今,“经学”这个名词,对于许多人而言,已相当陌生。即使在高等学府,听说过这一名称的亦属少数,而能了解当代经学在研究什么、领悟其真义者更是寥寥无几。对经学更常见的态度是心存疑惑——在这个科技飞跃、信息奔流的时代,钻研那些尘封千年的典籍,究竟有什么现实意义?

2023年3月6日,重庆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博雅学院正式成立了经学研究中心。中心归属于哲学系,负责人是陈绪波老师,在他身边汇聚了多位深耕此道的学者。例如黄铭老师深耕春秋公羊学及礼学,朱学博老师精研诗经学及宋代思想史,而田探老师力求阐古书立新意、专攻政治儒学,还有秦峰、闫云、邝其立诸位老师,他们在经学相关领域潜心钻研多年,钩沉索隐、各有建树。

然而,悄然落在重大校园内的这个经学研究中心,萦绕着浓厚的学术气息,却仍像大隐隐于市,显得神秘而深邃。我们试图轻轻拨开这层面纱,走近经学研究中心,解读沉淀千年的智慧之光,如何穿越书斋的静谧,照亮更多寻求传统与当下连接的心灵,也让这份“为往圣继绝学”的当代回响,能被更多人所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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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代的重庆大学图书馆)


重新集结:以“经学”的名义

重庆大学早在建校之初便成立文学院,开设过经学相关课程。但这已是近百年前的事业了,后来中断。本世纪初,学校逐步恢复重建基础文科。2011年高研院成立伊始,为迅速汇聚优势、生长特色,在学术研究布局方面主张交叉融合、另辟蹊径,“会通古今中西”,为此尤其注重中西古典学的研究——西学溯源希腊罗马,而中学则探脉先秦两汉。

就西方古典学而言,高研院哲学系是最先从事古典学研究的全国第一梯队、相关学术蓬勃发展;与之相应,“经学”这一“中国古典学术之心脏”的复苏也在此过程中水到渠成。

2022年哲学系成立,经学赓续和发展完善便正式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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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大学建校初期便设立文学院)


但要达到经学发展建设的完善状况,还有多重挑战,诚如朱学博老师所指出的:在横向上研究领域需补全《尚书》等专经研究者的空缺,以便形成完整的经学研究布局;在纵向上则要构建贯通本科至博士的培养体系,以便形成前赴后继的人才梯队;更重要的是,现代学术体系将《诗经》划归文学,《春秋》归于历史,《周易》纳入哲学,即使既有的师资也分散于各学科,经学作为“整体性学问”的发展脉络几乎断裂。

正因如此,虽然有各方面繁重的任务,经学的突破口首先却是要走出“后经学时代”,也就是走出当下经学失去独立学科地位的困境。从这样的方向来看,重大哲学系的这次集结,是对百年学术裂痕的一次弥合。建立经学中心,就是要让散落各学科的经学研究者有“栖身”之地,以“经学”的名义整合力量再出发。

具体而言,过去经学研究呈现为学者分散的个体探索,每个学者的方向各异;设立中心则为个体研究开拓领域、创造条件,再基于学者个人成果的自然沉淀,共同开辟和规划集体性的“道路”。在经学被现代学科体系肢解的时代,这个中心犹如方舟,通过有组织科研,承载着学者们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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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要怎么走这样的集体道路,以打造重庆大学经学研究的特色,中心负责人陈绪波老师强调其核心在于“经典文本”与“当代现实”的结合

一方面,要传承经典注疏传统(如名物训诂、义理阐发),经学学术的发展要基于学者对具体经典的深耕,而非短期功利性目标,避免过度实用化的倾向。另一方面,又要以问题意识和时代需求为大视野,突破现代文史哲分科局限和学术框架,采用交叉研究方法,构建自主的经学研究范式。

质言之,从经典出发、回应当代问题,形成兼具传统根基与时代性的研究路径,深化既有成果、打造特色团队。当然,这是大的原则和方向,实际的工作不仅细致磨人而且路还很长,需要不断借鉴他山之石的经验,在“学习吸收”中夯实基础,完善师资队伍与教育体系,才能实现长远发展。


经典阐释:千年学问的“当代”叩问

那么,经学研究中心到底在研究什么?经与学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字面上看,经学可理解为“研究经典的学问体系”,“经”是研究的内容本体,“经学”则是对这一内容的系统性研究,二者是“研究对象”与“学问体系”的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经”与“学”的简单组合,经学的核心在于围绕经典形成的整套研究范式,是以“经”为核心构建的研究体系。

可以说,经学是传统文化的核心,经与经学是经典与共识性解释的关系。这是因为,一方面,国学的核心是儒学,儒学的核心是经学,经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核。从文献分类看,古代典籍“经史子集”中,经学自汉至清始终占据主导地位,是传统文化的思想根基。另一方面,“经”是确定的经典文本(如四书五经、十三经),“经学”是对经典的解释,但并非所有解释都属于“经学”——只有达成学术共识的解释(如“十三经注疏”)才构成经学的核心内容。因此,经学的本质是“经典解释”,但这种解释需具备学术共同体认可的权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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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黄铭老师指出,尽管经学无疑是对经典的研究,但其本质因现代学科分化而难以统一定义,它已被肢解在中文、历史、哲学等学科中,缺乏统一框架。他给出了狭义的定义:“经学是对十三经范围内经典的研究”,并从训诂角度解释“经者,长也”,指经典承载着自古至今的持续性问题,经学则是对这些具有历史迫切性问题的讨论。他强调,经学的本质并非静态的文本研究,而是围绕经典展开的、回应现实问题的动态学术传统,其核心在于通过经典阐释古今贯通的思想议题

因此,黄铭主张以主流注本为原意基点,在诠释差异中观照经典演变。鉴于“文本原意”是不稳定的概念、难以绝对界定,研究中可先尊重经典形成的主流文本范式(如《仪礼·丧服》中郑玄的注),将其作为“原意”的基准,再以此为基点分析不同时代的异质诠释。例如,郑玄注成为主流后,后世与他不同的观点可视为“诠释创造”,通过对比这些差异,能呈现经典在不同时代的阐释形态,并为当代研究提供参照。他强调,不必纠结于绝对原意,而应通过主流注本构建研究基点,进而考察诠释传统的动态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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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田探和朱学博老师也主张在动态平衡中融合文本根基与创造性阐释,兼顾多维度视角。

经学研究不应偏执于“文本考辩”或“传统演变”一端。从学术史看,经典(如“四书”)在汉、宋时期形态各异,但门户之争在现代已无意义,更应关注其与社会史的互动及自身演变逻辑。至于“创造性诠释”(如朱熹改定《大学》文本、康有为的公羊学),那是文本与现实张力的必然结果,虽可能是“创造性破坏”,但不可完全脱离文本空谈诠释。在他们看来,研究者可自主选择侧重原意捕捉或创造性阐释,但需在思想市场中探索边界,保持开放探讨的空间,避免非此即彼的对立。

理想的研究应“缔结主客、沟通古今”,兼顾文学、史学、哲学三种视角:从文学性把握文本表达,从历史性还原时代背景,从哲理性提炼思想内核。三者融合才能构成对经典的完整理解,既避免脱离文本的主观臆断,也突破单纯考据的局限,实现对经典的多维度活化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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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火相传:经学入门的十字路口

虽然经学如今已经归入“冷门绝学”,但还是有不少青年学生有志于这一中国传统学问。由此,如何指导学生入门经学、窥得其堂奥,在博雅学院和哲学系就成了一个现实的“教与学”的问题

在这里,经学研究中心不仅肩负着经学研究的学术职责,更通过开设系统严谨的专业课程,生动践行着“传道、授业、解惑”的古训。依托高等教育体系的制度化传习,导师团队围绕历代经学大家的精义、文本解读的方法论以及治学门径,结合博雅教育模式,通过课堂讲授、深度研讨与经典研读等方式,引领学生进入经学,精心培育新生力量,为经学这门古老而深邃学问的存续与发展,架设起稳固的传承桥梁,致力于实现学术薪火的代代相传。

围绕入门之法,经学中心存在几条鲜明路径的交织与碰撞。

一方面,有些老师主张回归传统的“阶梯式”进路,强调“筑牢根基”的重要性。其中《论语》以其篇幅适中、义理平易精粹,实为不二法门,由此《四书章句集注》中的《论语集注》,更因其精审的解释体系,被推崇为入门基石。这一路径不仅是遵循“四书乃五经之阶梯”的古训,更是基于经典认知难度的现实考量——在奠定《论语》基础后,学习者方能在兴趣指引下,沿着相对平缓的斜坡逐步深入《诗经》《春秋》乃至更幽深的《周易》之境。

此观点特别警醒初学者重视“先四书后五经”的常规路径,避免因过早挑战庞大复杂的元典(如《三礼》或深奥的《春秋》义例)而受挫,认为“根基未稳何以攀高峰”?更有观点进一步强调“系统准备”的价值,指出扎实的古代汉语能力、文献学基础(版本、目录、校勘)以及清晰的经学史脉络认知,是解读经典文本不可或缺的“钥匙”。在此框架下,《论语》因其作为儒学精义核心、易于熟读精思的特质,被认为“学者未读是说不过去的”,打好这个文献考据与义理体认并重的基础,方能自如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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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亦有老师倡扬“兴趣驱动与路径多元”的自由精神。此论认为,经学体系本身即是历史应对时代问题的产物(如从五经扩展至四书),入门不必拘泥于固定的“十三经”序列。文本与生命个体是相互选择的结果,若《孟子》的文气雄辩激起共鸣,《公羊传》的微言大义引人遐思,或《荀子》的理性锋芒令人叹服,为何不能径直以此为起点?拘守某种“必须从某部开始”的陈规,可能反而会冷却了天然的好奇与热情。经学研究的灵魂在于对经典“义理”的理解与阐发,而非对入门次序的刻板遵从。兴趣所至,处处皆可为门径。

此外,还有老师试图调和二者的张力,提出“框架先行与经典贯通”的方法。他们提醒学子首先辨识经学作为中华文化核心学问的身份,明了其与佛道经典之别,可藉助经典的经学史概论(如皮锡瑞《经学历史》)和古代核心书目(如《四库全书》经部总序)建立清晰的坐标图。学习方法上,推荐“经典文本 + 经典解释”的双轨并进,从现代权威译注(如杨伯峻《论语译注》)入手理解大意,再深入古人注疏(如《毛诗传笺》)体会解经之妙。其中关键在于,把握“经”的内在义理本质——看似内容迥异的《三礼》与《诗经》,其核心思想却是贯通的,精研一部、触类旁通,方得精要。

正是在这样多元路径的碰撞与交融中,师生相与问学、传承不息:既承认阶梯的价值,更尊重个体探求的灵性;既珍视传统的智慧,也拥抱时代的活力;不仅为学生铺好基础,更点燃他们探索未知星空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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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如何入门”并非唯一答案,而是一个由根基、兴趣、框架、方法共同织就的、动态开放的学习生态。每一次讲堂上的争鸣,每一次读书会上的碰撞,每一次对典籍文本的凝神苦读,都是这束跨越千年的思想薪火,在当代青年手中更添光亮、接续前行的明证。

薪火相传,不在于形式的一致,而在于精神上对“经”的本质——那生生不息的文化精魂——的不懈叩问与追寻。


经学之用:守护文明的意义根基

经学涉及的虽是古代治国理政的文本,但在今天的社会公众看来,似乎也体现为书斋里的学问。因此,经学研究常常不得不在公众面前为自己辩护。

从根本上讲,学问之“用”,有“器用”(实用技能),更有“道用”。若仅以直接的经济创收、技术进步等为标准,经学看起来确实“无用”。但今天的中国是历史中国经历自我更新后的延续,今天人们的生活方式、制度礼仪许多仍然是传统中国新之又新的体现,例如我们关于“大一统”国家的观念,内外之别、夷夏之辨、民本尚仁的政治思想,亲亲尊尊之义、婚丧嫁娶之礼、诚信正己之则……传统经义仍然渗透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经学本就属于研究上层建筑的学问,在文化和制度层面的意义不可替代,其学问“百姓日用而不知”,是为“大用”。

因此,朱学博认为,经学研究中所谓“无用冷知识”,其评判标准往往是单纯功利主义的。实际上,传统经学家如范仲淹主持新政、朱熹构建理学体系,都致力于将经典义理与现实政治和世风相结合,展现了经世致用的本质。那些看似冷僻的考据,其中所蕴含的核心思想与现实关怀的内在联结,可能成为重塑时代的潜在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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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今天经学的价值还在于探索“价值本身”,经学虽不能带来立竿见影的技器之用,却能解决“如何不滥用利器”的根本问题,填补工具理性在伦理建构上的空白。

在技术驱动的时代浪潮中,人类面临的许多根本性挑战——无论是人工智能引发的伦理困境、快节奏生活导致的价值迷茫,还是个体在复杂社会网络中的身份认同焦虑——往往超出纯粹的技术范畴,触及到“人何以为人”以及“社会何以和谐”的核心命题。正是在这个维度上,经学展现出其不可替代的大用。因此经学的当代价值之一便在于提供“认知教育”——解答“如何做人、如何与社会共处”的根本命题,构筑工具理性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人文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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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校通识核心课程“文明经典”相关教材)


当然,经学研究中心并没有停留在理论的辩驳层次,而是用其扎实的教学实践和持续的学术探索,生动诠释了经学这门古老学问在当代的深远价值。

例如,中心的老师们开设了面向全校本科生的通识核心课《文明经典》。这门课深受许多理工科学生的欢迎,因为它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视角——当机械专业的学生为造出更强大的引擎而兴奋时,这门课引导他们思考技术进步背后的伦理边界与社会责任,这种思考可能来自《孟子》对“义”的论述;当人工智能实验室的学生钻研算法模型时,课堂上的研讨让他们意识到技术应用于社会时可能隐含的公平问题,而《论语》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箴言,或可为构建更人性化的智能交互提供古老却富有活力的伦理参照。

重庆大学经学中心的灯火,不仅仅照亮古籍文献上的文字。它更是在为纷繁复杂、价值多元的现代社会提供一种沉潜而韧性的支撑。这些努力或许不能像一项技术发明那样迅速带来可量化的物质改变,但它关乎社会的道德底线是否清晰、精神内核是否充盈、个体心灵能否安顿——这些恰恰是科技飞速发展背后,维系一个健康、稳定、有韧性的文明共同体的无形基石。


专业探析:从丧礼到后经学时代

经学研究中心汇聚了多位深耕不同领域的学者,他们的研究既扎根于深厚的学术传统,也积极探索与当代社会的衔接点。

黄铭专注于汉代与清代的春秋学、丧服学及经学史,其研究揭示了传统丧礼背后的“人文尺度”——即通过服饰等级标识人际关系的亲疏远近。他认为,丧礼的简化是历史必然趋势,从孔子改革周礼到宋明理学强调“因实而变”,礼制本就随时代演变。

现代社会的快节奏生活和工作模式使恢复如“三年守丧”等古礼变得困难,但这绝非文化记忆的断裂,而是需要进行“现代转化”。关键在于保留古典礼仪中规范亲属关系的核心伦理内涵(礼义),并将其融入适应现代生活的形式(礼文)。例如,简化的丧服仍可通过象征性符号体现亲属关系的远近,使传统人文尺度在现代语境下得以延续。真正的古典精神在于让传统精髓与当代生活融合,形成兼具传统内核与时代生命力的新礼仪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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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黄铭著《推何演董》,右:陈绪波著《仪礼丛考》)


陈绪波的研究集中在经学文献学、经学史、礼学和春秋学。如今他看到经学研究已有明显进展,研究者增多,相关刊物、会议和机构涌现,展现出走出困境的初步生命力,虽然整体仍处于起步阶段。

关于礼学研究的时代意义,陈绪波强调“礼”作为文明的象征和社会构成的要素,其核心功能在于规范人际关系,如《礼记·王制》中的“七教”所归纳。礼学与时代的衔接点,在于将其规范人际关系的核心价值,转化为适合现代社会的行为规则,从而在思想和生活中维系人伦秩序,促进社会和谐。

在研究具体礼仪(如昏礼、冠礼)时,他强调“礼以时为大”,即礼文(外在形式)会随时代变化,研究者需抓住礼义(核心意义)并结合当代需求进行调整。例如,现代成人礼应围绕当代公民教育目标设计形式,不必拘泥古礼的繁琐流程,重点在于明确其教育意义。

田探主要研究方向为先秦儒学(以四书为核心)、宋明理学和政治思想史。他围绕四书展开系统研究,涵盖版本考证、字句训诂、哲学伦理思想剖析、历代注疏诠释差异梳理以及经典的创造性诠释。他认为四书凝聚了儒家思想精华,其探讨的“仁、义、礼、智”等核心命题不仅是传统伦理基石,更能为解决现代社会价值冲突和人际关系困境提供启示。

例如,“修身齐家”的理念可转化为个人提升和家庭和谐的方法,“中庸之道”则有助于在多元价值中找到平衡点。通过对四书的深入研究和创造性诠释,能够推动传统文化现代转化,为当代社会构建精神坐标,实现经典与现实的有益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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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田探著《四书讲论》,右:邝其立著《圣人的诸相》)


朱学博的研究方向是宋代诗经学和宋代思想史。在谈及数字化时代的影响时,他指出古典文献数据库建设极大地辅助了传统考据和研究,通过高效检索解决了古籍查阅难题(与之对比,阎若璩耗时二十年考证一出处,现代人几分钟可完成),大幅提升了效率,推动学术向更广领域拓展。尽管存在急于求成、忽视原典通读等使用者偏差问题,但技术本身是巨大的进步,应持续推进建设。

假如能邀约历史先贤对话,朱学博首选范仲淹与朱熹。范仲淹以其博大刚毅的胸襟(“先天下之忧而忧”)、波澜壮阔的政治实践(庆历新政)和提携后学的风范,展现了经世致用的典范。朱熹则以其精深学术(构建影响深远的理学体系)和崎岖政治命运(“庆元党禁”)的强烈反差,引起对“德君行道”理想在现实中碰壁时士人精神信念的深刻追问。这两位先贤的实践与困境,为思考传统士大夫在时代挑战中的精神抉择提供了宝贵镜鉴,对当代学人具有深刻的启迪意义。

陈绪波也提到,研究礼学让他将儒家“仁义礼智信”的价值观内化为日常行为的准则,影响了他处理人际关系和生活实践的方式,实现了研究对个人生活的真切影响。

总体而言,经学研究中心的学者们展现出共同的研究取向:承认并尊重礼制随时代演变的必然性(“礼以时为大”),强调发掘经典核心义理(礼义/伦理内核)并进行现代转化,而非拘泥于古旧形式(礼文);积极拥抱数字化工具提升效率,同时警惕其带来的潜在疏漏;致力于寻求经学研究的现实关怀、社会价值以及个人精神滋养(经世致用);并积极推动学科建设,旨在使经学能回应时代需求,在当代社会的伦理构建、文化传承和精神价值塑造中发挥重要作用,实现经典的创造性新生与深层对话。


尾 声

经学研究中心的未来发展聚焦于学科复兴与时代转化,其机遇与挑战并存。

黄铭提出清晰的阶段性目标:短期需夯实基础,吸引学者深耕经典文本,通过"一代接一代的积累"实现从精通单部经典到贯通十三经的代际突破;长期则追求体系化构建,培育能够融通经典的"大儒",推动经典义理与现代社会深度结合。他坦言当前研究仍处于初步的文本整理与阐释阶段,体系性转化尚属难以奢望的愿景,学科发展的核心挑战在于薄弱的学术积累与通才培养的艰难性,而机遇则蕴含在“学术复苏”带来的探索空间中,需以“一步一步来”的务实态度持续推进。

目前,中心的发展规划已锚定具体路径。一方面强化基础工程,如经学数据库建设、巴蜀礼制田野调查、古典诠释学课程体系开发,旨在数字化洪流中守护文献根基;另一方面致力学术辐射,计划通过学术会议、国际协作、教材编撰及人才引进,提升学科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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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联合中国社科院哲学所、中山大学学报等单位,举办年度研讨会。)


“走出后经学时代”的宣言,象征着中心突破学科边缘化困境、争取独立学术地位的决心。学者们正以“回归本义而变古开新”(欧阳修)为理念,在工具理性盛行的时代重建价值尺度——在礼制研究中提炼“人文尺度”的现代适应性,在四书诠释中转化“修身齐家”“中庸之道”的当代价值,将典籍中的伦理内核转化为维系现代人伦秩序的实践方案。

面对国家“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的导向,作为“国学核心”的经学迎来历史性机遇。中心将以经学典籍深度研析为根基,双轨推进经学思想研究与文献整理,支撑“经学与儒家哲学”学科建设。

其终极使命,是让蕴藏在典籍中的古老智慧,在学科交叉地带迸发新生——在数字化守护与田野实证中锚定根基,在价值重构与礼仪转化中连接现代文明,使研究室里的每一部经典化作驶向未来的舟楫,最终让经学的灯火汇成照耀时代的星河。


撰稿:武文强

采访:孙浰萍、李炫豫、刘纯源

审订:陈绪波、李雨瑶、唐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