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19日下午,重庆大学人文大讲堂2025年第6讲在主教楼515室顺利举办。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廖申白教授应邀至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做了一场题为《“全体性的”心——一些中希学术文化背景中的对照》的学术讲座,向重大师生讲述了自己近年来思考中西文化、哲学和伦理比较研究的最新成果。人文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部分师生以及来自西南政法大学和西南大学的部分师生参加了本场讲座。

讲座由唐杰副院长主持,他代表学院对廖教授的到来表示感谢,然后介绍了廖教授的学习、工作和研究情况,提到古典学研究很多人都受惠于廖教授翻译的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以及廖教授在西方哲学和伦理学的研究著作,期待廖教授介绍中希互鉴大背景下对西哲学比较研究的最新思考。

首先,廖教授阐释“体认”这个概念。他认为“体认”是通过身体的行动、实践而会得和确认的东西,如孟子的“诚之”、熊十力的“默识”。“体认”不同于“认识”,认识是知性或理性把事物当做对象物来观察、辨识、理解和把握的能力或活动,但体认是本心的发用,它不是指向外在对象物,而是指向自我本心(自知自识)和宇宙万物共同生命本体。亚里士多德用努斯(nous)、西方哲学家用直觉(intuition)来把握“最初的事物”,这仍然是知性认识,跟中国哲学所说的“力行近乎仁”的体认终究不是一回事。
其次,廖教授解释为什么要体认本心和体认的本心是什么。他认为我们只有体会本心才知道本心是生命的主领者;唯有践行充盈的本心,才有丰富的内部生活,才能悟得自身与宇宙生命本是一体。中国哲学强调人需要时时返回本心,使它保持澄明而不因习染而遮蔽,并使它日益充盈、丰富、强大。参照梁漱溟、熊十力和贺麟等人的说法,廖教授指出我们会体认到心是“全体性的”,包含理智、感情、欲望等各个部分或要素;还会体认到心有三义:它是与宇宙大生命同体的,是宇宙大生命的“透露”;它是“通”而“无隔”的,通宇宙万物而无隔于此身;它因此包涵万理,是“同理心”。
接着,廖教授通过对比西方哲学来深入解释“全体性的心”。他认为西方现代心理学缺乏“体认”概念和“全体性的心”观念,例如詹姆斯《心理学概论》和赖尔《心的概念》都是致力于分析心的各种构成要素(如理智、意志、情绪、品性、意识、内省、感觉、想象等)。中国文化、哲学、学问和生活处处反映出作为全体性的心的本心的观念,例如将心比心,良心(本心)不安。因此熊十力建议用“哲学的心理学”来补正科学的心理学;梁漱溟也反思自己早年滥引西方心理学讲儒家心性之学实为错误。
最后,廖教授指出,古希腊哲学的努斯(nous)也许最接近“本心”的概念,但差异仍然存在的。其一,努斯和心都有认知的功能,但努斯是灵魂某个部分的思考,而心则整体地思考。其二,努斯和心都有主宰的含义,但努斯是灵魂最好部分、最有能力的主宰者,统治灵魂其他部分,而心则是对物的势用和对身的开展,是一种生命的升进力量。其三,努斯和心都有“注意”的含义,努斯在推理、制作和实践方面是作为灵魂某个部分去专注、在意某东西,而心则有广泛和丰富的“现起作用”意义要广得多,例如“心疼”、“有心”、“无心”则是指整体心而不是部分心,指整体心的注意、关注。

讲座末尾,在场师生与廖教授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唐杰副院长指出,在现在知识支离破碎和片面化的社会,人们逐渐丧失掉了整全视野和追求,今天重新谈论“全体性的心”具有很重要的知识和现实意义。

张文涛教授认为,廖教授对比中西伦理学,具有建构整体伦理学的雄心,自觉或不自觉地显示出中国学者建立中国哲学体系的努力方向。中国哲学的“全体的心”肯定是中国的特色,但柏拉图,费希特,宗教等是否也可能存在一种整体性理解力,即人与宇宙同一性的问题?用全体的心来对比部分的灵魂(努斯)是否会存在不对称问题?廖教授答复道,灵魂是部分构成的整体,也许用灵魂对比心可能更合适,但西方灵魂论并不认为情感和欲望具有认知功能,所以主要基于努斯进行比较,而且这种比较是基于对贺麟,熊十力,梁漱溟等人就心的根本问题的思考进一步的拓展。

何祥迪副教授提问:西方哲学强调思与在的同一性,他们也有自己的整全性,这种整全性跟中国哲学心的全体性有何不同?西方哲学把灵魂分为理性、情感和欲望,中国哲学的“心”是否也可以划分为若干部分?廖教授认为,西方整全是知识性的和真实性的,把认识对象当做对象,对部分的认识综合起来的知识;但中国的全体不会仅限于知识,还包括情,意以及没有把握到的东西。把全体的心分为情、意、识都只是一个全体的不同讲法,但每次他们起作用时都是同时、整体的发生的。

来自西南政法大学的董卫国副教授提问:心与努斯的区别是否还存在有无创生力的问题?中国哲学虽然不细分“心”,但会偏向某个方面,如情(四心),欲(存天理灭人欲),如何看到这种偏重?廖教授认为,努斯有没有创生力很复杂,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它是不动的运动者,不创生却决定创生;它完美,被爱,故引起其他东西朝向他的运动,创生,变化。在谈论心的时候,如果偏向某个方面来谈论则这个心还不是本心。
面对在场学生提到,年轻人缺乏积累是否可能或者如何进行大问题的比较研究?廖教授以自身经历为学子们提出了几个宝贵建议。第一,应该把做哲学当做一种生活,一种不断学习、不断进步的思想生活,而不仅仅是把它当做一种谋饭碗的职业。第二,应该从经典著作入手,培养细致、科学、严谨的阅读习惯,扎扎实实打好基础。第三,应该从更长远的人生需要和职业规划来做哲学,从十年计划,二十年计划,乃至一辈子的计划来做哲学,等到自己积累够多,就自然而然地可以进入大问题和比较领域。
廖教授年过古稀仍然坚持阅读,笔耕不辍,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求知态度,把做哲学当做一辈子事业的敬业精神令人敬佩和动容。廖教授持续三个小时的高质量讲座和交流,为在场听众带来了一场思想盛宴,他对后辈的殷切希望也深深鼓舞了学生们从事哲学学习和研究的信心。

撰稿:何祥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