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社会:打开审美领域的方法
第二期 第三次
重新结合:审美领域与公共生活
2023年6月9日晚,重庆大学“批评理论与批评史”研究中心在博雅书院报告厅成功开展第二期第三次读书会。本期读书会的主题是“文化与社会:打开审美领域的方法”。本次读书会研读主题是“重新结合:审美领域与公共生活”,主要围绕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的代表性著作之一《文化与社会 1780-1950》(Culture and Society, 1780-1950)的第三编和结论部分展开研讨。本次读书会由批评理论与批评史研究中心主任金浪教授主持,中心成员石绘、石磊、斯维、吴娇、张振以及中文系十余名硕士生和本科生参加了读书会。
参会人员
读书会开始,金浪老师简要回顾了前两次读书会的主题,并希望大家在《文化与社会》前两编基础上展开对后续内容的讨论。金浪老师指出,通常人们对《文化与社会》的阅读最感兴趣的是结论部分,却常常容易忽视前面那些对思想家、文艺家的梳理,这其实是很可惜的,因为,威廉斯的结论并非凭空得出,而恰恰是在前述梳理基础上产生的,因此,其中也包含着全书最为精彩也最具难度的挑战,这是我们阅读《文化与社会》绝不能轻易放过的内容,应尽可能从中借鉴做研究的启迪。随后,中文系2022级硕士研究生包嘉仪同学和林嘉同学分别对本书的第三编和结论的内容进行了导读。
包嘉仪同学负责《文化与社会》第三编第一至第四章的导读,她以共同体、共同生活、共同文化为线索,以“团结感”为关键词,将劳伦斯、托尼、艾略特、瑞恰兹、利维斯五位思想家的观念串联起来。威廉斯将“文化”对工业主义的反应划分为三个阶段:拒斥、孤立和重新接纳。在第三阶段的理论建构方面,劳伦斯在个体层面要求人要实现一种“自发的生命活动”,并着意将人的个体存在与共同生活相联系起来,以构成一个具有“团结感”的共同体;瑞恰兹将“冲动与组织”作为阐释的重点,以“文学”和“艺术”作为如何组织“冲动”的范例;面对大众文化问题,艾略特呈现出保守主义思想特质,他一方面赞成扩张专业文化,一方面又支持保存精英阶层,因此威廉斯认为,艾略特没能贯彻自己整体性的思考方式;托尼也和艾略特一样纠结:一方面他反对文化标准取决于有文化的少数人,一方面他又无法割舍目前由少数人制定的“优秀的标准”;利维斯的态度则较为明晰,他认为文化的建立与保存必须依赖于少数人,威廉斯着重对利维斯“少数人文化”的观念进行了批驳。
包嘉仪林嘉导读
林嘉同学以“马克思主义文化观与威廉斯共同文化观”为题对第三编第五、六章以及结论部分进行导读。她认为第三编第五章、第六章和结论这三部分之间存在明显的逻辑关系,即马克思曾构想过但是没有充分完善起来的建立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上的文化观念于20世纪30年代在英国得到发展,却因为这只是对英国和欧洲实际情况的一种反应,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研究的自觉发展,故而存在许多不足之处,在理论走向实际过程中容易陷入经济决定论。对此威廉斯提供的解决方案是关注整体生活方式,创造基于共同生活的共同体。奥威尔正是因为没有共同体而导致其人和作品的总体效果呈现出一种悖论性。以奥威尔为反面论证,随后结论部分威廉斯对共同文化的观念进行了系统论述。
在两位同学梳理文本基本内容的基础上,石磊老师随后结合全书,对本部分内容做出更为深入的导读。他首先指出,《文化与社会》既是关于“文化”的词语史和观念史的研究,同时其结构线索上可以和卡林内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中的“两种现代性”对读,粗略而言,《文化与社会》中,“文化”即审美现代性的表征,工业革命带来的社会变化即社会现代性的表征。因此,《文化与社会》又可说是关于两种现代性之间互动关系的观念史和情感史梳理及批判。当然,两书又有明显差异,如《现代性的五副面孔》主要呈现为学者式的价值中立态度,《文化与社会》则体现出更鲜明的政治立场和现实关怀,论域也更宽。
石磊老师领读
接着,石磊老师探讨了威廉斯的思想来源,除了马克思主义,威廉斯受利维斯的影响同样很大。在《文化与社会》中,一方面,他强调共同文化,为工人阶级文化确立正当性,批评资产阶级文化把特殊描绘为普遍的诡计;另一方面,他分析的文本主要是精英文本,分析的方法基本是细读法。细读法并非纯中立,起源上它一定跟特定的阶级、教养相关。因此,威廉斯也有他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不要带着先入之见去遭遇一个先验的威廉斯,而应保持阅读的鲜活感和复杂认知的自觉。石磊老师强调,《文化与社会》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正在于威廉斯对于活生生、不断变动的复杂经验现实的强调和重视,反对抽象的、教条的、缺乏体验和经验地去讨论孤立的审美经验问题。
随后石磊老师指出,《文化与社会》的政治性与威廉斯个人的生命感受息息相关,如他所言,此书是危机的产物。就此而论,《文化与社会》整本书的结构又可做如下理解:正文三个部分讲危机,即两种现代性之间的矛盾和张力关系,结论部分讲危机解决的可能和方向。石磊老师重点分析后者,指出在威廉斯看来,在危机可能的解决方向上,最关键在于强调“生命存在的平等”,它本质就是强调“生活方式”无差等,尽管这并不影响承认训练得来的“技巧”有差等。但要想形成一种“共同文化”,不同社会群体或阶层之间“生活方式”的平等是基本前提,这样才能摆脱最要命的“支配性氛围”。
石磊老师领读
石磊老师关注到威廉斯所举的老师和学生的权力关系的例子。他将对威廉斯的分析放置在西方思想史教师-学生类比论述传统当中来理解,通过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对笛卡尔的评价、雅克·朗西埃在《无知的教师》对智力平等和意志差异问题的讨论,以及《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毛泽东论述普及与提高时的“普遍的启蒙”思想等,以教师-学生类比这个思想脉络,为同学提供理解威廉斯所主张的“生命存在的平等”几种不同的参照,并强调威廉斯对此的论述,既可面向不同社会群体和阶层之间关系的讨论,同时也可面向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之间关系的讨论,它即是一种文化论述,又是一种政治哲学。
最后,石磊老师认为《文化与社会》存在一个方法论上的不一致性,那就是威廉斯在前三部分细读具体诗人和思想家关于文化与社会的论述的时候,往往批评都非常得力,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理论预设的问题,但是结论部分,威廉斯的整体论述口吻则是呼吁性和期待性的,他渴望建造一种“共同文化”,但这个时候,政治经济学视野并没有出现,不同社会阶层之间实打实的物质和利益以及生活方式、价值观偏见的鸿沟,哪怕在想象力中,今天看来也实在很难由“共同文化”填平。在这个意义上,威廉斯结论中的论述体现出某种过于理想主义的文化调和论色彩。但对此,威廉斯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并未不切实际地抬高本书的作用,而是非常谦虚地指出它致力的无非在于“促进我们的共同理解”。
张振老师参与研讨
在研讨环节,张振老师认为,我们不能以一种脱离历史的眼光去抽象化地提取威廉斯的种种观念,这样做反而会舍弃掉一些珍贵的东西。只有以一种历史眼光对威廉斯进行考察,我们才会发现威廉斯的思想中始终存在着一种“紧张感”,即共同文化、平等意识、民主意识等概念间的相互作用,在“老师与学生”的譬喻上,张振老师认为在强调平等观念的同时,我们也可以注意到如何去保持一个知识传播的良好的互动关系,这个互动关系以鲜活的反应和主动的接受为基础,最终建立起一个“经验的共同体”。
在石磊老师和张振老师发言基础上,金浪老师总结强调《文化与社会》的论证过程与其广为人知的结论部分同样重要,而其将审美领域纳入更为广阔的社会与文化的互动视野下加以考察的方式,对于我们从事文艺研究而言也颇具启发意义。此外,威廉斯的另一个可贵之处在于他的审慎精神,他并不给出任何立竿见影的方案,而是揭示了共同生活之于任何社会变革的重要性。在此方面,《文化与社会》与《漫长的革命》可以联系在一起来读。此外,金浪老师还补充了威廉斯与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关系,譬如列宁在批判无产阶级文化派时提出的工人阶级很难产生自己文化的观点,威廉斯就并不同意。正是这种审慎又开放的态度,让他在大众文化的传播中看到了更多可能性。
金浪老师总结
读书会进入尾声,金浪老师也对本期读书会的工作进行了总结,并向在场老师和同学分享了“重拾初心”的期许。通过对威廉斯《文化与社会》的阅读,同学们不仅对威廉斯打开审美领域的独特方式有了认识,对于英国新左派和文化研究也有了进一步掌握。在未来第三期的读书会中,还会有新的经典和新的朋友与我们相逢,欢迎更多的老师、同学的关注与参与!
撰稿 | 林嘉、包嘉仪
审核 | 石磊
编辑 | 尹雪